《喜出望外》
結束了為期一週的暑期輔導,林斯哲拗不過劉宇彥成天打電話來,或是利用各種通訊軟體抱怨長假太無聊沒事做,要他陪對方打發時間的無賴要求,脫口而出不如去台南山區打工度假的提議。「哦!不錯耶,那我順便邀小若和蒼大哥一起去吧!」宇彥的語調上揚,煞是興奮的朝話筒送了個響亮的飛吻過去,隨即便收到對方作噁的聲音,而當事人毫不介意的咯咯直笑。
確認好大夥有空的時間後,出發日期就訂在星期三的早上九點半,由斯哲請了他家的「親戚」專車接送一行人直達此行的目的地,位於關子嶺溫泉區的其中一處營地。
「那麼少--侄兒啊,先進去放行李,晚點會有人帶你們認識營區內的設施和周邊環境,有甚麼事直接打給我就好。」穿著筆挺黑西裝,據說是斯哲二叔的男子動作俐落地卸下後車廂的行李,露出了微笑,「還請各位注意安全,好好玩。」
斯哲點點頭,傾身在二叔的耳邊低語了幾句,與後者道別後便領著大家前往露營區,將行李放在一旁的矮桌上,合力將可以睡四到六人大小的帳篷給組裝搭建起,「前庭」如屋簷般的設計讓宇彥和夏若興致高昂地研究了好一會,待段子蒼和斯哲把內部的軟墊鋪陳好後,他們才將行李移入內。
「是說你二叔還真酷啊!完全看不出來是開民宿的耶!」宇彥一進來就攤開了自己的睡袋,作勢要躺下去的前一刻旋即被斯哲拽住後領口。
「沒洗澡不准躺床,而且我們還有工作。」斯哲一臉嫌棄地看著那個鬼靈精模仿女高中生「生氣撒嬌」時嘟嘴插腰的模樣,一邊推了推稍些滑落的鏡框,「他還要去接見客戶,當然會穿得正式點。」
「我們行李放這邊沒問題嗎?」小若從蒼的背後探出頭來,張口咬下對方遞過來的抹茶pocky。
「附近應該會有員工看顧,而且打工換宿的工時通常都只有四五小時而已。」
在斯哲簡略的講解後,他們所獲得的情報是將會在這裡打工兩週,頭五天是純體驗露營的樂趣,第四天開始工作,之後則會改住在比較安全舒適的小木屋去。
結束了打工換宿的講習以及有資深員工陪同的實際走訪,他們費時了將近兩個鐘頭才得以放行,中午時分鄰近的帳篷外頭伴隨著輕煙飄散的是令人口水直流的香氣。
「咖哩、焢土窯、燒肉跟龍蝦……」宇彥咕嚕了一聲吞嚥了口口水,早上睡過頭的他只吃了一份三明治就匆匆出門了,再經過意外漫長的「走訪」幾乎將他的體力給消磨殆盡。
「不介意的話先吃便當吧,火鍋就傍晚再煮如何?」蒼拍了拍宇彥的背部,笑著提議。
「蒼的便當!」小若隨即拉住了那位實習校醫的衣擺。
「大家的份我都有做喔。」
「不是那個意思……」小若欲言又止的搔了搔頭髮,他以捏臉頰的方式意圖消散內心一瞬間浮現不想跟其他人分享蒼做的便當的念頭。
「有蒼大哥同行果然是正確的啊。」宇彥相當順手的抓起斯哲的袖子,往臉上適時滴落淚珠配合演出的眼角抹了一把,迅速地蹲下閃過後者的彈額攻擊,正當他得意洋洋於自己優秀的身體反應時,斯哲俯下身來揪住了他的衣領,在他們的距離縮短到僅剩十公分時,他在對方棕色的眼瞳中看見自己愣住的倒影。
「我看你很有精神嘛,多餓一下也沒差吧。」斯哲鬆開手,難得的沒有動粗,僅是轉身將提袋裡的餐巾拿出來鋪上矮桌,自發性的幫忙蒼打理午餐的事宜。
「……兄弟,本大爺的心臟剛剛好像撲通了一下。」
「啥?不會跳就是掰了吧。」小若一臉奇怪的掙脫宇彥壓在他頭上的手,連忙在蒼旁邊的空位坐下,迫不及待地打開餐盒,對於那個「劉戲精」步履蹣跚地摀著心口不知道又再演哪齣的行為置若罔聞。
第一天的午餐時光在蒼美味的料理與主動提起話題的情況下,氣氛還算和樂,而宇彥一吃飽就精力充沛的嚷著他想租自行車去附近晃晃,斯哲以飯後兩小時內不宜運動為由阻止了他,抱著一籃布料與縫紉用具,說是要做給之前參加的志工營隊裡探訪過的幼稚園小孩們,要宇彥也來幫忙,而小若則是拿出了英文測驗卷和課本再度窩回蒼的旁邊討教。
***
一片漆黑的林間僅有兩柱手電筒發出來的黃色光源照亮前方的道路,像是重現了上禮拜班遊時試膽大會的惡夢般,蒼一路上緊抓著掛在脖子上的護身符,另一隻手則是被小若牽著,在後者詢問他還好嗎的時候,蒼也只是搖搖頭要對方別在意。
走在最前頭的宇彥在稍早前洗好澡後就換成了背心與運動褲的家居服,沒一會功夫手臂上就多了三個被蚊蟲叮咬的腫包,在他專注於在腫包上頭用指甲壓個十字型的印記時,一個不注意便絆到了樹幹,斯哲隨即上前攙扶險些與地面親密接觸的友人,往他的胸前黏了一個熊掌造型的防蚊貼片,小若見狀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們親愛的班長林斯哲簡直就是劉宇彥的專屬保母嘛。小若踮起腳尖在蒼耳邊以悄悄話的手勢說道,就連劉宇的衣服也是除了睡衣以外都是班長幫忙挑選的喔!
「你們在那邊說什麼悄悄話啊?」
「在說劉宇是個媽寶。」
「什麼、哦哦—--如果對象是哲哲的話我可以承認喔!」
「你有沒有羞恥心啊……」斯哲拍了拍手臂上一瞬間竄起的雞皮疙瘩,看著笑成一團的眾人,略顯無奈地搖搖頭,一把奪過宇彥的手電筒,「應該就快到了,安靜點。」
下午休憩過後,在準備晚餐的火鍋時,四處串門子的宇彥打聽到附近的林間有螢火蟲可以看的消息,帶著兩串人家送的烤烏賊,吃的嘴巴油光閃閃的向他此行的旅伴們「報喜」。
拐過高大的杉木,兩點鐘方向的草叢發出了沙沙聲響,斯哲連忙伸出左臂阻止眾人繼續往前,警戒的後退了一步。
「唔哇好亮!」
「……小孩子?」斯哲將手電筒的光源避開臉部,以眼神大略掃視面前那兩個手牽著手,高度不及他腰部的小孩。
「欸—--好可愛啊,是雙胞胎嗎?」宇彥勾住斯哲的後頸,另一手蓋在穿著花邊蕾絲小洋裝的女孩頭上,齊平的劉海被他這麼一碰幾乎都要遮住眼睛了。
「嗯!我是姊姊小紫,這是我弟小雲。」小紫抓住宇彥的大拇指拉到自己的面前輕輕搖晃,綁著一撮馬尾的小雲靦腆的朝他們點點頭。(*1)
「你們迷路了嗎?」剛剛還待在隊伍尾端的蒼確認造成騷動的真面目後便鬆了口氣,隨即走了過來,瞧他們手上連個照明用具都沒有,卻仍面帶微笑的模樣令他不禁於心底感嘆小孩子不愧是初生之犢不畏虎。
「我們是來找螢火蟲的喔。」小紫相當主動的牽住了蒼的右手。
「哥哥們的手電筒要包上這個才行,到達時再關掉也是賞螢的禮儀喔。」小雲遞給宇彥兩條橡皮筋與兩張紅色的玻璃紙,轉身牽起蒼的左手,「我們來帶路吧?」
「哦哦,原來是小夥伴嗎!真是可靠啊!」宇彥照實將他們僅有的兩支手電筒套上玻璃紙。
「我們有提到也是要去找螢火蟲的這件事嗎?」小若疑惑的挑眉,看著前方剛剛還戰戰兢兢縮在他旁邊的蒼此時被兩個小鬼頭拉著跑,總覺得有些心情複雜。
「大概是在營區那邊聽到消息了吧?是說那兩個……居然比我還熟門知路啊。」原本應做為地陪帶領大夥的斯哲按了按眉間。
「是熟門熟路。」宇彥下意識的糾正。
使他們倏地降低談話音量的是零星飛舞的螢光,在小雲的指示下,他們關閉了燈光,在那一瞬間小若似乎看到蒼回頭望過來的視線帶有一絲求救的意味,還來不及反應他們便穿過了重重樹林來到了溪邊,於草叢與水面上一閃一滅的流光或綠或黃,如瀑般傾瀉、環抱大地,令人屏息地陷入過於喧囂的寂靜氛圍中,打破這瞬間的是宇彥的驚呼聲,伴隨著蛙鳴、貓頭鷹的啼聲與潺潺水聲推使時間繼續流動,奏響了夏季的初章。
眾人不言而喻的靜靜觀賞著眼前堪稱壯麗的景象,任由這些悠然自得的小生命駐足於他們的髮梢、肩頭與衣物上,不特意驅趕或觸碰,避免驚嚇或是傷害到他們,直至明月從雲後探出頭,他們才回到營區,而那對雙胞胎也不見了蹤影。
應該是回到家人身邊了吧。小若打了個哈欠說出他的猜測,偷瞥了眼最早進入夢鄉的實習校醫其睡臉,宇彥點點頭作為附議,翻身將手壓在斯哲身上時還被對方使勁地捏了一把。
***
他們在第二天和第三天都睡到自然醒,悠哉地準備早午餐,吃飽過後要嘛去附近串門子,再者讓不知道為什麼很受家長們信賴的蒼加上如同孩子王的宇彥,陪同一群從國小到國中年齡層皆有的小鬼們玩耍,小紫和小雲那對行蹤神祕的雙胞胎也常常混在其中,一夥人累了就各自回帳篷休息,頭三天可以說是過得相當愜意;而正式開工時的工作主要以接待客人與打掃環境為主,有其他專業技能的話則是額外視情況支付獎勵金,有時候上午只需要幫忙一兩個小時,待下午或晚上有需要人手時才會再使喚他們。
例如擅長料理的段子蒼很快地便成為了主廚的得力助手;讀遍各國都市傳說但不擅長面對人群的小若被抓去在午休時段和另外兩位女員工講故事書給小孩子聽;宇彥則是幫忙照料旅客託管的寵物;斯哲負責手工藝製作的教學,偶爾也會有四人一起幹活的工作。
--像是在準備甜點的時候。
「為什麼都是抹茶……沒有草莓的嗎?」小四的A子嘟著嘴嚷嚷,兩手揪住蒼的圍裙底擺。
「哎呀蒼大哥偏心喔。」宇彥開玩笑地隨口附和,卻相當自動地拿走其中一塊抹茶紅豆蛋糕切片吃的津津有味,「果然蒼大哥做的就是品質保證啊--」
「現在不是草莓的產季呢,不好意思。」蒼一臉抱歉地彎下腰來摸摸A子的頭安撫。
「小鬼就是麻煩。」小若在稍遠的位置盯著那個意見很多的A子和耐著性子哄對方的蒼,忍不住嘖了聲。
「大家都說服務業是專門磨練理智的果真不假啊。」被活潑好動的B君弄濕上半身的斯哲擦拭著霧濛濛的鏡片,皮笑肉不笑的贊同小若的看法。
--以及週末夜晚的鬼故事大會。
「這時候小明張開了眼睛……」宇彥啪嘎一聲打開了手電筒的光源由下而上的照亮自己的臉,「『就是你--!』」
「嗚哇啊啊啊--」在宇彥刻意營造的燈光效果與突然大吼的情況下,幾個膽子較小的小孩以蒼為中心的抱成了一團。
「盡耍一些小把戲。」斯哲不予置評的打了個哈欠。
「我可以走了嗎、為什麼要強制我留在這裡?小若……」勉強聽完第五個鬼故事的蒼欲哭無淚地朝被人群隔開的小若伸手求救。
「真是的,宇彥這故事還真沒新意。」小若牽住蒼的手,在宇彥和下個人接棒時趁亂將實習校醫帶離大廳,「你要先回木屋休息嗎?」
「我想去找主廚大哥討論一下明天的餐點,謝謝你陪我出來。」
「沒什麼……反正我是倒數第二上場的壓軸,再陪你走一段吧。」
--緊接著是七月七日段子蒼的生日。
「小紫這個是……?」接受完毫無預期的禮炮洗禮與列隊歡迎,作為壽星的蒼才剛吃完蛋糕就收到了那對雙胞胎的禮物。
「是我和小雲一起畫的喔!」「是蒼和我們喔。」
小紫和小雲無縫接軌的笑著答覆,同時張開了雙臂,而蒼則是蹲了下來抱了抱他們以表謝意,其他小孩看到也蜂擁而上的吵著討抱,還是靠小若等人合力將蒼拉出戰場的,匆匆委託給其他員工幫忙處理善後,以鬼抓人的遊戲為名目,總算是順利擺脫那群吵鬧不休的小鬼頭們了。
「這個是我們三個準備的。」回到木屋後,小若拿出了一個紙袋遞給整身狼狽的蒼。
「哼哼你一定沒想到會是舒壓眼罩和精油禮盒吧!按摩可是我的拿手,洗澡完快來體驗啊!」宇彥還特地站在床上雙手環胸,鼻子翹得老高好似快撞上天花板般。
「感謝學長平時對我們的照顧。」斯哲順手朝宇彥的膝蓋來個肘擊,面不改色地向蒼點頭致意。
「感覺有點難為情啊第一次有這麼多人幫我慶生呢,謝謝你們。」蒼的眼眶泛紅,在他快抑制不住淚水的前一刻連忙抓了換洗衣物溜進了浴室。
「總覺得這一幕很有既視感啊。」斯哲的視線飄向小若,而後者停頓了少頃便若無其事的打開了電視。
--另外還有書法與畫圖活動的插曲。
「夏若同學的字意外的豪爽呢,圖感覺是日系懸疑?」
「哦,看得出來嗎?太好了!」小若鬆了一口氣。
「宇彥同學的書法和塗鴉倒是都挺有……美式街頭的風格啊。」
「哈哈哈謝謝大叔的誇獎!」宇彥毫不「謙虛」。
「老師的書法真漂亮!旁邊這個……是哪個小朋友的惡作劇塗鴉嗎?」
「啊不那個是我畫的……獻醜了不好意思。」蒼難為情地搔了搔臉頰。
「沒、沒這回事,相當的獨樹一格不是嗎?少、斯哲的字體還是一樣端正啊,素描看起來也有進步的樣子?」
「多虧二叔教學有方。」斯哲誠心道謝,換來對方一臉感動的微笑。
--最後是放煙火的離別時分。
「有拍到嗎哲哲--唔喔喔靠北有夠燒!」(*2)
「你在幹嘛啊智障!」
宇彥用仙女棒寫完字後就迅速地將快燃盡的棒子給甩到地上,意外點燃了放在一旁的甩炮和蝴蝶炮,導致那些煙火在地上轉個幾圈後再倏地衝到空中,一瞬間帶有煙硝味的白霧遮蔽了他們的視野,斯哲嘖了一聲將相機塞給小雲,摀住口鼻衝了過去,拉著宇彥到洗手台沖水。
「宇彥哥簡直是危險分子。」小紫提著水桶奮力的往草叢上的火苗倒。
「斯哲哥真辛苦呢。」小雲順手朝那兩個人拍了張照片。
「還好有阻止他買沖天炮、啊煙火開始放了!」小若在撿起焦黑的紙盒時,聽到「咻嗚--」的聲響便隨即抬頭。
「真震撼啊……」蒼跟著向上望。
一朵朵花團錦簇、爭奇鬥豔的煙火登時照亮了夜空,轉眼如流星般竄向四周,直線劃破天際的澄藍似是敏捷的蛟龍,直至最高點才往兩旁躍出優美的弧狀,尾端的金色花火化成無數個光點,還來不及感嘆黯淡下來的那些星銀,旋即便被接連綻放的煙火覆蓋,映出每個人的笑臉與沉醉,隨著倏忽即逝的煙火消散,他們這充滿回憶的打工換宿生活也結束了。
(by 2015/7/14)(2018/12/21補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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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久未寫原創,一寫就爆預計字數的八卦...宇彥打打越來越會刷存在感了!天啊!我控制不了他(乾
註1:雙子山神(是的寫的太隱晦不好意思!)的名字取自於台南白河關子嶺的「紫雲殿」,此為開山創始人林景棠先生(道號榮陽子)於民國39年所創建,群山環伺,雲海無涯,林木蒼翠,鳥語花香,實屬仙蹤之境。回顧草創初期只有草堂一間,經五十餘年闢荒開墾,歷盡蒼涼,使成今日規模。(資料來源:http://ppt.cc/Z2yvs)
註 2:有(ū) 夠(kàu) 燒(sio):有夠燙 (台語式中文:五告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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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久未寫原創,一寫就爆預計字數的八卦...宇彥打打越來越會刷存在感了!天啊!我控制不了他(乾
註1:雙子山神(是的寫的太隱晦不好意思!)的名字取自於台南白河關子嶺的「紫雲殿」,此為開山創始人林景棠先生(道號榮陽子)於民國39年所創建,群山環伺,雲海無涯,林木蒼翠,鳥語花香,實屬仙蹤之境。回顧草創初期只有草堂一間,經五十餘年闢荒開墾,歷盡蒼涼,使成今日規模。(資料來源:http://ppt.cc/Z2yvs)
註 2:有(ū) 夠(kàu) 燒(sio):有夠燙 (台語式中文:五告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