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你的方向》
兩年半以前,妳離去的那時候,他因為正值段考前所以無法像其他家人一樣,每天在廳堂附近的前院折蓮花以及元寶那些東西,就連妳離開了,他也無法自由選擇待在妳身邊陪妳。
黑板上老師正講解些什麼,但在他眼中那上頭的字過於飄忽亂舞,他不斷轉動著手中的原子筆,入冬的氣息從沒關好的後門溜了進來,他將外套衣領稍微拉高了一些,頻頻看著抽屜裡手機所顯示的時間,那些日子以來他常常處於這樣的狀態之中。
下課時,交情較好的朋友詢問了他昨天下午的缺席,而他只是簡略的說明了妳已離去的事實。
「啊?怎麼又過世了啊?你家上次不是誰也走掉了嗎?」
「......嗯,上次是我外公。」他恍神了一會才回答。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尤其當時是妳離去的時間還不過七天的情況下,趁著其他朋友插入了話題,他若無其事的縮回自己的座位上,深呼吸了幾次,摸了摸臉頰確定情緒有穩住,他將臉給埋入了外套之中,直到午休的鐘聲結束前都不敢將頭給抬起來。
總算順利解決段考之後,他將禮拜四五下午的課都請掉了,一路上奔跑著,只為了能搭到最早的車回去,那兩天分別是送妳入殮以及頭七的日子。
與家人一同站在廳堂裡,聽著師公說著他不全然聽懂的客家話--妳總是念他像個外省人似的老講不好、他該熟悉的語言。
「給妳吃飽好上路。」
他聽的最清楚的是這句話,但是那一年、妳被病痛所苦的那一年,真的有好好吃飽過嗎?
望著妳的方向,他特地戴上眼鏡為了能夠好好記住妳最後的面容,那般的安詳和藹,一如七天前妳每一天昏睡的模樣。會不會只是妳這次憋氣憋得久了一些、會不會七天前的晚上是他誤判了--攪緊了自己的衣擺,他試圖讓自己冷靜一點,按照指示收下了妳的手尾錢。
外公當時的是鈔票,而妳的是零錢,拿在手裡都一樣沉甸甸。
儀式進行期間,當時還健在的爺爺,因為他所不知道的習俗而無法參與喪禮,望著妳--望著奶奶的方向,他看著瀰漫的煙幕模糊了你的面容,手中的香煙是你戒不掉的習慣,他無法得知當時的你是怎麼想的。
他突然有些好奇起你和奶奶的故事,曾經有打算問,但是隨著兩年半的匆忙生活,又再一次的遺忘,再一次的錯過與自己所珍視的家人......
人呢,總是太容易錯過,卻又常常忘記去把握,甚至是珍惜,而他又理解的太晚--他將特地買回來的點心拿給家人,認真的於心底對自己說,這次,絕對不要重蹈覆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