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那麼的--》
新生訓練時,林斯哲對那個銀毛小子的初次印象是「聒噪」。是他不會想接近的類型之一;然而人生有很多事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真的遇到時也就只能隨機應變了。
九月初台灣的南部仍然豔陽高照,教室天花板嗡嗡轉動的吊扇,敵不過理化老師鏘鏘有力的在黑板上磨損粉筆的咖咖聲響,以及學生們奮筆疾書的凝著氣氛混著悶熱的空氣黏膩地附著在肌膚上。
「哲--哲--借我立可白!」刻意壓低的氣音反倒更加彰顯聲音主人的存在。
「......這是第幾次了?劉宇彥同學,去買一個比較方便吧?」斯哲回過頭來看向剛才一直在戳他背的銀毛小子,為了掩飾眉宇間的不悅,他推了推眼鏡,接近正午從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映在鏡片上頭。
「啊那這禮拜六陪我去買吧!」宇彥笑著將原子筆擱上人中,嘴巴嘟了起來,站在講台上的理化老師拍了拍他光禿的頭頂,「提醒」對方現在還在上課中,後者只是聳聳肩隨口應了句。
而斯哲在老師開口的前一刻就轉回去專注於筆記上頭,對於後座那人的邀約並沒有放在心上。在宇彥和老師的應答引來班上女生的注目和笑聲時,他不自在的撐著右臉頰,在低頭的同時讓瀏海自然滑落藉以遮蔽投來的視線。
那是高一開學後的第三個禮拜五,座位是按照學號排的,宇彥總是極其自然地在換教室、上體育課或是吃午餐等任何時刻,出現在他的身邊,相當熟絡的聊起班上的事情以及暑假時的有趣經歷,一開始斯哲還會禮貌性的回個幾句,對於銀毛小子有時候跳躍的思緒,漸漸地,他也半放棄的當做擾人的「背景音」處理。
要說那小子自我中心的話也不正確,他還滿禮讓女孩子的,從班上的男同學乃至社團的學長也都相處的還不錯,是屬於很快就能打入圈子的類型,開朗大方,再加上那頭看起來八成是染的銀色頭髮;一開學就被教官抓去「關心」了一整個上午,雖然說現在髮禁已經放寬標準許多,但太過誇張還是會引來側目。
「老師!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劉宇彥上一秒還在跟他講昨天電視上娛樂節目的笑話,下一刻看到國文老師又咚咚咚地衝了過去。
瞧那副陽光好少年的樣子。斯哲推了推鏡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那傢伙的喜好簡直顯而易見--在素有全校最美教職員之稱的國文老師面前以其課堂上,宇彥的表現和舉手頻率比其他人來得更踴躍且積極;例如在第一次上課以前就去辦公室幫老師拿課堂上需要用到的東西來博得好印象。
斯哲打了個哈欠,昨晚獨自在私人的武道場裡耗費了太多的心神與體力,導致他今天上課時有些犯睏,一邊想著似乎該重新調整自己的時間分配,一邊踏出了校門,在確認時間的當下,伴隨著朝氣蓬勃的嗓音,有人從後面勾上他的脖子。
「哲哲你怎麼不等我呢真是的!」
「你不是去國文老師那邊了嗎?」斯哲拍拍宇彥的手臂,希望對方能放開,沒想到他的話語卻招來了反效果。
宇彥咧開了嘴角,另一隻手使勁地揉亂對方的頭髮,「寂寞了嗎?真是抱歉啊--對了,明天我去你家接你吧?」
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就被宇彥迅速的轉移了話題,斯哲連忙抓住對方亂摸的手,眉頭繼而下皺,「你說什麼?」
「約會啊,早上才跟你說的喔。」
「我沒有答應吧......」
「嗯?那我今天就陪你走回家吧,這樣明天才認得路!」
「聽人說話啊你!」
「好嘛──哲哲可是我上高中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喔,就陪我去嘛──」宇彥擋在對方面前,配合著對方的步調倒退著走路,一邊雙手合十的哀求著,一副可憐兮兮的口吻,「半天也可以啊,買完東西還可以去我家開的寵物店,你應該喜歡小動物吧?看你鉛筆盒上有掛小布偶……那是老鼠?」
「是松鼠!呃、跟你無關吧。」發現自己失態的斯哲再度端出了好學生的標準笑容,在書包的掩蓋下偷比了個中指。
完全沒有料到那個偶爾會忘記寫作業或帶課本,感覺上有些脫線的傢伙竟然會注意到這種細節。如果不是想維持自己新學校新人生的好形象的話,斯哲還挺想拿那個銀毛小子當做最近「練習」的對象,試試手感和效果如何。
「那我去你家接你,或是約在A棟大樓旁邊的公車站見?」
「公車站就行了!」斯哲傾刻回答,在看到對方笑顏逐開的高舉著雙手歡呼時,他才驚覺落入了宇彥話語的陷阱「選擇」,半是懊惱的握緊拳頭(藏在書包底下),卻又不禁有些好奇可以看到哪些小動物。
從小,林斯哲的爺爺便教導他「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除非遇到損己損人的事情,否則不可以輕率的食言。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耐著性子和對方交換了手機號碼,確認好明天出發的時間後,他們才於第五條街口道別。
***
斯哲捧起水龍頭的水往臉上潑,試圖驅散秋老虎帶來的悶熱,隨手拉了幾張滾筒上的紙巾擦拭,看著鏡子裡略顯疲態的自己就不禁嘆了口氣。
原本他還想說不過就是買個文具,沒有必要特地花二十分鐘的車程到市區,沒想到被拐上車後,劉宇彥那傢伙才說有家新開的窯烤披薩想去嘗鮮看看;親眼看見手工製成的披薩被送進窯爐時,對方興奮地直說也想體驗看看,差點就被店家給「請」出門──如果斯哲沒有即時轉移對方注意力的話,也許真的會被列為黑名單。
只不過是問了那銀毛小子家裡經營的寵物店是以什麼動物為主,對方就一臉……噢那個成語該怎麼說?喜出望向?喜上眉頭?斯哲皺了皺眉頭,不假思索的將想到的詞語說出口。
「有必要這麼喜出望向嗎?」
「嗯?你是想說『喜出望外』嗎?當然啦!哲哲第一次對我的事情感興趣耶!」宇彥爽朗的笑了開來,還很順手的牽起斯哲的雙手左右擺盪。
林斯哲完全無法理解對方的思維。
他們點的兩份大披薩加上可樂和炸物,其中大概有三分之二都是宇彥吃掉的,斯哲光是解決他的那份就已經飽到彷彿快溢出喉頭般地難受。
至於宇彥說想買文具,卻在吃完午餐後拉著斯哲進大賣場的事情,後者光是要抑制著嘔吐的衝動,就全然沒有餘力去吐槽對方了。
雖然行程莫名其妙,但也好在逛遍了不同的展區,讓斯哲足以消化午餐過飽的不適,等他再次從廁所出來時,宇彥的推車裡也添加了不少東西;寵物用的沐浴粉、刷毛針梳、除臭劑,以及混雜在其中顯得相當突兀的冰淇淋桶(當然是給人類吃的,或者該說八成是宇彥自己想吃的)。
「立可白有拿嗎?」斯哲重新戴上了剛才去洗手間時被擱在口袋裡的眼鏡,看著對方飛快的點頭,他順便叮嚀了句,「這種熱天買冰淇淋桶,會融化的很快喔。」
「嗯,那結帳完就直接過去我家的店吧!」宇彥的右手高舉至額,朝對方比了個敬禮的動作,語畢又推著購物車跑了起來,一邊大聲嚷嚷著肯定是我先到達出口,吵鬧的行徑引起許多客人的注目。
而斯哲沉默了三秒後,冷靜地經過左手邊羅列泡麵和罐頭類的架子,筆直的走向結帳櫃檯,把編織相關的一本書籍交給結帳人員,悠哉地瞥了一眼那個繞了一大圈遠路的某人,無視對方驚愕的神情,裝做不認識的率先步出了賣場的大門。
***
渾身濕答答的斯哲,扭緊了圍裙的衣擺,藉由擠出水花的表面動作暗自發洩內心的憤怒,然而把他弄成這副德性的罪魁禍首此刻正和跳起來體型快跟人一樣大的黃金獵犬嬉鬧著,一人一狗的身上滿是泡沫,介意清爽與否的斯哲儼然像個局外人。
雖然說因為想嘗試寵物美容中幫忙洗澡的環節,所以他才跟進來的,宇彥說把動物放進自動洗澡機太讓人餘心不忍,所以他們店裡都堅持人工服務。
斯哲把沾滿水珠和霧氣會阻礙視線的眼鏡再度收回口袋裡,他想像中幫寵物洗澡應該是放在一個大浴盆裡優雅緩慢而細膩的清理才對,但眼前的景象怎麼看都只是在玩耍吧?
「抱歉啊,哲哲,就這隻Lucky特別愛玩,我等會再拿乾淨的衣服給你換。」在承受不了黃金獵犬熱情的舔吻時,宇彥偏過頭來看著被波及到的那人,「你要是想先出去等也沒關係喔,門記得關好就行了。」
「......不要緊,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斯哲隨手紮了個小馬尾,將原先旁分的瀏海用手往後梳,捲起了今天硬是被家人交代要穿出門的藍直紋襯衫其袖子,看對方除了國文和體育課外,難得有這個認真的時刻,自己方才還想著不會弄髒或弄濕──這種半調子心態實在有愧家訓。
「啊,沒戴眼鏡也很好看耶!」
「泡沫會吃進去喔,劉同學。」
宇彥聞言卻是不顧吃泡沫「風險」的大笑了起來,他將蓮蓬頭交到對方手上,由他負責安撫狗狗不要亂動,讓斯哲負責將其泡沫給沖洗掉,先用大毛巾擦個大概,離開濕氣瀰漫的房間後再進行吹乾毛髮、梳理以及修剪等流程。
半個下午的時間,雖然斯哲多半只是在旁邊觀摩,偶爾幫忙一些簡單的事項,看著對方與平時輕挑隨性的態度不同,意外認真的神情和細膩的手法……感覺上還挺專業的。
坐在櫃檯後面的老闆娘也就只有在他們到達時簡單的打個招呼,隨後便相當愜意地翻閱起雜誌,還有另外兩位員工則是分別在進行打掃環境,以及把宇彥買回來的物品收納整理等工作,店裡所播放的音樂是純鋼琴曲目,緩慢柔和與輕快逗趣的風格皆有,整體的氛圍相當讓人放鬆。
不過要說最讓林斯哲出乎意料的,莫過於在客人來接美容完畢的狗狗回家的傍晚時分。
「Lucky──要好好吃飯、要好好聽主人的話知不知道?不可以隨便跟路上的陌生人走喔,對方給你餅乾也不可以隨便吃喔……」宇彥抱著下午服務的那隻黃金獵犬哭得鼻涕都流出來了,懷裡的那隻大狗也像是被感染了情緒般的仰頭低鳴,安慰似地往銀毛小子的臉上舔了又舔。
「宇彥啊!你不要每次都哭的像生離死別啊,我不是每週都會送Lucky過來一次的嘛……搞得我好像是壞人一樣!」大狗的女主人雙手叉腰,一臉無奈又好笑的看著正在上演十八相送戲碼的一人一狗。
由對方的話語裡可以判斷是劉家寵物店的熟客,至於從那名女子身上深灰色的套裝,腳上還穿著黑色的高跟鞋,另外還有資料有些爆出來的公事包來看,大概是社會人士,對方將汗濕的瀏海夾在耳後,拿起包包裡的水瓶仰頭一灌──看來應該是一下班就趕過來的吧。
斯哲默默地在一旁觀察著,視線和老闆娘對上時,後者只是笑笑地表示平常都是這樣子,要他別介意。
「久等啦哲哲!我們走吧!」那鼻頭還紅通通,眼角還殘留水珠的宇彥依舊活力滿載地搭上對方的肩膀。
「叫『哲』就行了。疊字你不覺得彆扭,別人可不這麼想。」斯哲揉了揉後頸,有些不自在的看向對方。
「會嗎?我覺得挺可愛的啊──不過既然這樣的話,那你也叫我『彥』吧!」宇彥瞇細了青綠色的眼瞳,和斯哲對上視線,那頭招搖的銀色髮絲和笑容皆渲染上了餘暉的熱度。
夏天的暑氣尚未散去,斯哲拉了拉領口,覺得自己極度缺水。
想必是中暑了吧。肯定是的。斯哲推了推眼鏡的框架,鏡片的反光始終能阻隔一些思緒,他向來喜歡,也向來依賴。
(by 2014/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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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賊約會的時候討論了也該給小若幾個好友的事情,決定的結果就是劉宇彥和林斯哲這兩個孩子啦!
沒想到給他們的第一篇就爆四千了XD以後會慢慢地和熊先生的故事融合的,
和小若&蒼認識的經過有機會也會寫~原諒我越寫越少女情懷XDDD
只是想寫從看對方不順眼到改觀的過程啊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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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賊約會的時候討論了也該給小若幾個好友的事情,決定的結果就是劉宇彥和林斯哲這兩個孩子啦!
沒想到給他們的第一篇就爆四千了XD以後會慢慢地和熊先生的故事融合的,
和小若&蒼認識的經過有機會也會寫~原諒我越寫越少女情懷XDDD
只是想寫從看對方不順眼到改觀的過程啊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