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星》
「爭吵」這件事情在法蘭西斯和亞瑟這兩人身上已經是旁人司空見慣的日常景象了,然而像今天這樣五句對話都達不到(坐在中間的馬修不意外的成為了傳話人)的狀況相顯異常,馬修那負責駕駛的兄弟沉浸於流行樂曲當中跟著哼唱,壓根沒注意到後座微妙的氛圍。
以往的經驗告訴他,最好是別太過介入比較保險。馬修將下巴靠在熊二郎的頭上,打算先靜觀其變。
車窗外頭的景色從繁華的高樓大廈到平和的住宅區,最後是一覽無遺、空曠到幾乎看不到來車的平原,上車後就執拗的盯著「車窗」瞧的亞瑟終於受夠了一成不變的景色與漫長的路程,將怒火轉向那個美國人身上。
「阿爾弗雷德。」亞瑟雙手環胸,目光如老鷹般鎖住車內後視鏡裡聽聞叫喚而回以疑惑的湛藍眼瞳,他這才慢悠悠地繼續說,「要嘛換首歌,不然就把你那擾人的重金屬給關掉。」
「為什麼要?這首歌棒極了不是嗎?」阿爾弗雷德不覺有異的笑著聳肩,到副歌的地方還開始配合節奏拍打方向盤,看起來相當樂在其中。
「對於你的品味我不予置評,如果你能夠體諒連夜失眠的人,我會很感激的。」
語末,亞瑟像是聊表「誠懇」般地牽起嘴角,這成功的讓身為駕駛的美國人打了個冷顫,在向馬修和法蘭西斯投去的求救眼神接連被避開後,阿爾弗雷德只能妥協的換成柔和的輕音樂,並且把音量轉小。
所幸這樣的低氣壓並沒有瀰漫太久,亞瑟將座位往後調整成便於休息的角度後很快就進入了睡眠,像是疲勞值超過了額度般,即使到達目的地的山上小木屋也喚不醒他,最後還是由法蘭西斯先將人帶回房裡休息的。
阿爾弗雷德抓著馬修說要去附近探險,法蘭西斯在落地窗前目送兩人離開後,從背包裡拿出了一本懸疑小說往一旁沙發坐下,垂掛在書皮上的紅色絲帶標示著他上次看到的段落,攤開書頁,絲帶彼端繫著已被處理護貝過的葉脈,那是亞瑟送給他的書籤。
相當惡意的夾在「英國人美學」的硬殼精裝書裡面,當時的亞瑟笑著要法蘭西斯好好拜讀,並且上繳一萬字的心得給他;而那名法國人則在一個禮拜後以「身體力行」的方式表達他滿懷愛意的感想,逼得對方將近一整天都只能賴在床上不得不接受法蘭西斯的各種照顧,甚至因為前夜所造成的嘶啞嗓音無法正常回覆公務電話,氣憤的在他的手臂上留下好幾個齒痕。
噢,儘管歲月在他們這種國家意識體上鑿落的變化是以數百年為一記的遲緩,但他們的骨子裡也確實不年輕了。
法蘭西斯看著床鋪上熟睡的愛人,憶起過往後便不自覺露出寵溺的笑容,早上的爭吵其實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可以說是單方面的),剛結束工作的法蘭西斯一時迷糊把亞瑟要的紅茶泡成了咖啡,連日未眠的英國人只嚐了一口就將咖啡倒入水槽裡,法蘭西斯楞了半刻才驚覺自己的失誤,儘管沒有想找對方吵架的意思,然而比起安撫,他認為讓亞瑟獲得充分的休息比較重要,但在上個月他們已經和阿爾弗雷德那兩兄弟約好出遊的事,也不便臨時更動,他知道亞瑟已經期待很久了,所以才會採取讓亞瑟先靜一靜的策略,至於阿爾弗雷德不理會他的提醒而招致亞瑟的針對一事則純屬「意外」。
***
他們到達民宿營區的時間是下午一點半,午餐是法蘭西斯和馬修合作的總匯三明治及鮪魚鬆餅,外頭暖橙的餘暉翻轉成墨藍的月夜彷若僅有一瞬間,亞瑟察覺到壓在身上的異常重量才於八點十八分悠悠轉醒,藉著灑落進來的月光,他認出趴伏在他腹上的是馬修家那隻熊二郎,恍惚了少頃他才想起來這趟五天四夜的四人遊,按下床頭燈的開關,伸手撫摸著熊二郎蓬鬆柔軟的毛皮時,那隻白熊歪著頭問他是誰,外頭傳來馬修的驚呼與阿爾弗雷德歡快的笑聲,他記得之前上網查閱這家民宿資訊時,雅緻的獨棟木屋有兩層樓高,前院的空間很大可以自由運用,亞瑟打了個哈欠從床上坐起身來,而法蘭西斯也正好推開門進來。
「啊,你醒啦,好點了嗎?」法蘭西斯端著一碗冒著騰騰熱氣的雞湯小心翼翼的遞給亞瑟,一把抱起熊二郎放到拼木地板上吩咐對方去找馬修拿晚餐。
「嗯,這你煮的?」聞到香味才意識到自己從中午就還沒進食的亞瑟舀起一塊雞肉和香菇就直接咬下,鮮嫩甘甜的汁液在嘴裡擴散開來,讓他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的吃了起來。
「民宿老闆煮的,我裝了一鍋回來,你吃慢點。」法蘭西斯從桌上抽了一張衛生紙,啼笑皆非的擦拭對方吃到油膩發亮的嘴巴,「樓下還有烤肉可以吃喔。」
等到亞瑟他們下來時,被煙燻的滿臉黑的阿爾弗雷德嘴裡塞著兩串雞肉,手裡各別拿著烤香腸和可樂,以含糊不清的口吻嚷著「你們再晚點我就要全吃光啦!」,而坐在一旁顧火、翻弄食材的馬修抬起頭來比了比身後的餐桌,「亞瑟先生還好嗎?你們的份在這裡。」
「一口氣吃那麼多小心弄壞肚子。」亞瑟皺了皺眉頭,果斷放棄糾正阿爾弗雷德糟糕的吃相,接下馬修遞過來裝有食物的盤子並且與之對視,「托你的福。你也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吧。」
「好的,那麼我就不客氣了。」
「這盤色彩鮮豔的甜甜圈是阿爾弗雷德的傑作吧,都沾到烤好的肉片上啦!」
「哦!很讚吧!跟某個英國人做的不一樣,可以吃喔!」
「你什麼意思?」
沒有參與今天任何一餐的料理製作過程卻無端躺槍的亞瑟將久未活動的指節按得喀啦作響,法蘭西斯連忙將一串花枝丸塞到對方嘴裡,大力推崇這是民宿老闆免費贈送,今天現撈的食材,藉以轉移亞瑟的注意力,一夥人鬧烘烘的好一陣子,期間阿爾弗雷德還揮動著手機興奮的表示聽說今天午夜十二點會有英仙座流星雨出現,甚至還向萬能的民宿老闆租了天文望遠鏡做了十足的準備,為這個夜晚增添了一絲期待。
──本來應該是這個樣子的,但在工作疲勞尚未完全消除的亞瑟和法蘭西斯肩並肩呈現昏昏欲睡的凌晨十二點五十二分時,隨著阿爾弗雷德一聲扼腕的哀號而驚醒的兩人一時之間還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而馬修一臉歉疚的向他們說明阿爾弗雷德的資訊錯誤了,流星雨要在上個月才看的到。
「呼啊……那我要去睡了。」亞瑟揉了揉眼睛,默然的接受一場空的事實,方打算起身卻反被法蘭西斯拉回了懷裡,趕在他面露不耐煩前,法蘭西斯要他抬頭看一下天空。
「雖然沒有流星雨,但這樣的夜空也很難得一見呢。」
「啊啊,是呢…….」
以寶藍綢緞般的天為幕,鋪滿了璀璨細碎的星星,或金或銀白的光點忽明忽滅,彷若伸手就能舀一瓢星光將之收納,在那之下的萬物相顯渺小,夏末的微風夾帶了一點乾燥的青草香,原本還在耳邊沙沙擺動的樹木以及蟲鳴像是倏地被隔絕了開來般地寂靜,唯有牽著自己的那隻手傳來的溫度以及背後穩固的胸膛平穩的起伏在在讓亞瑟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亞瑟仰頭親吻愛人的嘴角,法蘭西斯在那湖水綠的眼瞳裡瞧見了星光;他們將此刻的景致以「身體力行」的方式銘記。
並且對於某位美國人提出的閃光公害控訴置之不理。是的,那就如同一個小家庭裡叛逆期的兒子在鬧彆扭罷了。
(by 2015/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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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lver桑的點文TAG是觀星,感覺上沒有寫到很多真不好意思哇...!
儘管有寫過馬修或阿爾串場法英的場合,卻是第一次寫新大陸家族
連自己都好意外XD老夫老妻與個性迥異的孩子們真是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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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lver桑的點文TAG是觀星,感覺上沒有寫到很多真不好意思哇...!
儘管有寫過馬修或阿爾串場法英的場合,卻是第一次寫新大陸家族
連自己都好意外XD老夫老妻與個性迥異的孩子們真是可愛啊~